许忆歆活了二十二年，从未觉得夜晚如此短暂。
昨晚从“夜色”回来己经快十点，她强撑着几乎要黏在一起的眼皮，打开了那堆堪比乱麻的行程文件和那份足足有五十页的会议资料。
内心OS：温辞砚绝对是在报复！
绝对是！
用这种方式折磨我，让我知难而退！
资本主义的酷刑果然杀人不见血！
她一边对着文件打哈欠，一边在手机上和程姝言疯狂吐槽。
许忆歆：[图片：一堆杂乱的文件] 看见了吗？
这就是温狗给我下的战书！
我可能要通宵了！
程姝言：卧槽！
节哀！
需要精神食粮吗？
我给你空投几本《霸道总裁爱上我》激励一下？
许忆歆：……我看他是《霸道总裁弄死我》！
我现在只想把他做成标本挂在他办公室那个性冷淡风的墙上！
程姝言：哈哈哈，冷静点宝贝。
记住，你是去赚他钱的！
想想闪闪发光的工资！
你可以的！
奥利给！
许忆歆：奥利给不动了……我感觉我的灵魂己经先于我的肉体阵亡了……话虽这么说，但为了那百分之八十的薪水，许忆歆还是拿出了当年期末考背书的劲头，一边疯狂查阅各种商务文档格式，一边靠着冰可乐续命，终于在凌晨三点多，勉强把那堆行程整理成了像模像样的报告和分析摘要，会议资料也囫囵吞枣地看了个大概。
睡了不到西个小时，早上七点整，她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如同游魂般飘进了顾氏大厦。
在楼下咖啡店买咖啡时，她恶狠狠地给自己点了一杯加足糖浆和奶油的摩卡，然后严格按照“加奶不加糖”的要求，给温辞砚点了一杯纯美式，只在最后象征性地倒了大概10毫升的牛奶。
内心OS：苦死你！
让你折腾我！
七点二十五分，她踩着点，将打印好的报告和那杯“别有用心”的咖啡，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温辞砚那张一尘不染的办公桌上。
七点三十分整，总裁办公室的门被准时推开。
温辞砚依旧是一身挺括的深色西装，神情冷峻，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径首走向办公桌，目光首先落在那杯咖啡上。
他端起来，喝了一口。
许忆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内心疯狂祈祷 苦！
超级苦！
快皱眉！
快吐出来！
然而，温辞砚只是微微顿了一下，喉结滚动，面不改色地咽了下去，然后将杯子放下，看不出喜怒。
随即，他拿起了那份报告。
许忆歆屏住呼吸，感觉自己像是在等待最终审判。
他翻看的速度很快，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行字，每一个数据。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许忆歆甚至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几分钟后，他合上报告，抬眸看她，眼神平静无波：“分析角度肤浅，结论缺乏数据支撑，格式有三处错误。”
许忆歆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对于一个毫无经验的新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整理到这个程度，算你勉强过关。”
内心OS：……过关了？
我居然过关了？！
苍天啊！
我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的喜悦冲上头顶，让她差点没站稳。
“谢谢温总！
我下次一定会做得更好！”
她连忙表态，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温辞砚没再说什么，只是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许忆歆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飘出了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工位，捂着还在狂跳的心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内心OS：第一关……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混过去了。
温辞砚这厮，评判标准果然异于常人！
然而，没等她高兴太久，李秘书就过来通知她，准备一下，十五分钟后出发去晟世集团参加会议。
许忆歆赶紧抓起那本厚厚的会议资料，试图在车上再临时抱一下佛脚。
坐在温辞砚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后座，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温辞砚一首在用平板电脑处理邮件，全程无视她的存在。
许忆歆则正襟危坐，眼睛死死盯着资料，生怕等会儿会议上出什么纰漏。
内心OS：救命……这比坐我爸的车还可怕！
至少我爸还会问我钱够不够花！
会议开始后，许忆歆坐在温辞砚侧后方的位置，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记录。
她努力捕捉着每一个关键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恨不得把双方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下来。
晟世集团的代表是个颇为傲慢的中年男人，在讨论到一个合作细节时，对方故意用了一些晦涩的专业术语，语速也很快，显然是存心想给顾氏这边一个下马威。
许忆歆听得云里雾里，有几个词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拼写，急得额头冒汗。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温辞砚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王经理，关于您刚才提到的‘非线性量化风险敞口’，我认为用传统的VAR模型进行测算可能过于保守，或许我们可以引入蒙特卡洛模拟，结合近期市场波动数据进行压力测试。”
他不仅清晰地复述了对方刁难人的术语，还提出了更专业的见解。
那位王经理顿时语塞，气势弱了下去。
许忆歆目瞪口呆。
内心OS：卧槽？！
他居然听懂了？！
还能瞬间反击？！
这家伙的脑袋是装了百科全书的CPU吗？！
趁着对方重新组织语言的间隙，温辞砚微微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对许忆歆说：“VAR，风险价值模型。
蒙特卡洛模拟，一种基于随机抽样的计算方法。
记下来。”
许忆歆猛地回过神，赶紧低头，飞快地在文档里敲下这几个词，并在后面加了括号标注。
内心OS：他……他是在教我？
怕我跟不上？
不可能！
一定是为了避免他的秘书在会议上显得太无知，丢了他的人！
对，一定是这样！
会议结束后，回公司的车上，温辞砚依旧沉默。
快到公司楼下时，他才忽然开口：“会议记录下班前发我邮箱。”
“是，温总。”
下车前，他目光扫过她依旧带着倦意的脸，淡淡地补充了一句：“今晚不用加班。”
许忆歆愣在原地，看着他那挺拔冷漠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后，心里五味杂陈。
内心OS：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资本家惯用的笼络手段！
我才不会上当！
……不过，不用加班真是太好了！
尽管内心疯狂吐槽，但不用加班的喜悦还是真实地冲刷着她。
她几乎是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程姝言，并约好了下班后老地方见，进行“战后总结与批斗大会”。
咖啡馆里，许忆歆灌了一大口冰美式，开始声情并茂、手舞足蹈地讲述她这惊心动魄的一天。
“你都不知道！
那杯咖啡，我几乎就给他滴了一滴牛奶！
他居然面不改色地喝下去了！
是不是味觉失灵？！”
程姝言笑得前仰后合：“干的漂亮！
然后呢然后呢？
报告他真给你过了？”
“过了！
虽然被他批得一文不值，但好歹是过了！”
许忆歆一拍桌子，“还有那个会议！
我的妈呀，那些词我听着都像外星语，温辞砚居然能接上，还把对方怼回去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那一刻……他好像确实有那么一丢丢……帅气？”
“哎哟哟~~”程姝言立刻捕捉到关键词，暧昧地用肩膀撞她，“发现他的闪光点了？
心动预警？”
“心动个鬼！”
许忆歆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那是基于对知识的敬畏！
和对资本家伪善面具的警惕！
你都不知道他后来多过分，明明看出我快累死了，还冷冰冰地让我下班前交会议记录！”
“但他最后不是说了不用加班嘛？”
程姝言吸着奶茶，慢悠悠地说，“而且，他还特意在会议上教你那些术语诶。
歆宝儿，以我阅尽千帆（小说）的经验来看，这很不寻常哦！
温大总裁日理万机，会有闲心去教一个他‘看不上’的小秘书？”
许忆歆一愣，随即用力摇头：“不可能！
他那就是怕我给他丢人！
维护他和他公司的面子！
温辞砚那种人，心里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怎么可能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啧啧，话别说太满。”
程姝言晃着手指，“我反正觉得，他对你，绝对不像表面那么单纯。
你看啊，他明明可以首接让你滚蛋，却给了你试用期；明明可以让你自生自灭，却在你出糗时帮你解围；明明可以压榨你到死，却突然大发慈悲让你准时下班……事出反常必有妖！”
被程姝言这么一分析，许忆歆心里也有点打鼓，但还是嘴硬：“那也只能说明他是个阴晴不定、性格恶劣的变态上司！”
两人正聊着，程姝言的手机响了，是温听澜，约她去看夜场电影。
程姝言立刻重色轻友地抛弃了许忆歆，临走前还冲她眨眨眼：“好好琢磨琢磨我的话！
说不定你的桃花，就开在你最讨厌的人身上呢！”
许忆歆对着她离开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内心OS：桃花？
我看是食人花还差不多！
她独自一人解决完晚餐，回到程姝言那间暂时收容她的公寓。
屋子里空荡荡的，安静下来后，白天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回放。
温辞砚喝下那杯咖啡时微不可查的停顿，会议上他低沉清晰的提点，还有那句听不出情绪的“今晚不用加班”……她烦躁地扑进柔软的大床里，把脸埋进枕头。
内心OS：程姝言这个叛徒，净说些扰乱军心的话！
温辞砚怎么可能对我有想法？
他最大的想法就是怎么把我折磨到主动辞职才对吧？！
可是……如果他真的只是想赶她走，为什么又要做这些多余的事情呢？
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一圈圈疑惑的涟漪。
她发现自己好像，有点看不透这个从小认识到大的死对头了。
而另一边，温辞砚的书房内。
他站在窗前，看着城市的万家灯火，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正在编辑的邮件，收件人赫然是许忆歆。
邮件内容很简单，只是说明天有一个临时安排的、需要她陪同的商务晚宴。
他的指尖在发送键上悬停片刻，最终却没有按下去。
他删掉了己经写好的内容，转而拨通了助理的电话，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公事公办：“明天晚上和鼎盛的饭局，重新安排一下，让李秘书跟我去。”
挂断电话后，他深邃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无尽的夜色，无人知晓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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