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希盯着博士，博士也侧对着望向对方，两人相视无言。
最终是博士先摊开手示意投降，轻声说道：“你这人都多少年了，还是学不会让步，哪怕是表面的。”
凯尔希也随着稍微别开目光，不再与面前这个令她心烦的男人针锋相对。
她抬起手，将一缕发丝笼在耳后，另一只手依旧环绕在腰间，护在身前——这是防备的姿势，正如她身后巨大的，几乎充斥了整个房间的幽幽黑影一般。
凯尔希没有回应博士的话，而是语气冷淡且带有压迫感地说道：“所以你终于，还是恢复了记忆吗？”
“恢复了记忆，变回了以前的那个战争疯子，你是想说这个吗？”
博士后靠住椅背，伸手摩挲着面前那台他声称的“测谎仪”，回答道：“答案是什么，你可以猜猜。”
“刚才你说过，可以回答三个问题，还作数吗？”
凯尔希对博士作出了提醒，刚才灰喉己经回答了博士的三个问题，现在，该反过来了。
博士这时候才真正转过身面对着凯尔希，似乎那面罩下的眼神带着些许赞赏与玩味。
“可以，那么。。。
你问我恢复了记忆没，答案是一部分，我恢复了一部分。”
“什么时候？”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答案是，我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半个月之后。”
“你早就！。。。”
凯尔希微微睁大翠绿宝石一般的眼眸，脚跟不自觉后退了半步，随后又侵略性地前进了一步。
“冷静，我不想再被你或者你们塞回棺材里，所以我们彼此可以握个手，表示友好再会。”
跨越了时代，以及经历了时代的两人，其中一人站起身，向另一人伸出了手。
啪！
凯尔希几乎是瞬间打开了博士的手，眼神中己充满了敌意。
博士讪笑地收回手，道：“你这样，我反而感觉莫名其妙，说到底，最该生气的，也是我才对。”
“你。。。”
就在两人的气氛温度降临至冰点，场面一触即发的时候，阿米娅推门进来了。
“我。。。
我来做记录官了，那个，下一个审查的应该是。。。”
阿米娅选择在这个时候进来，并非偶然，她安顿好面容煞白的灰喉，从对方口中得知博士竟然拿虚假的源石来恐吓审查对象，感到十分惊讶。
等匆忙回到审查室，又听见从隔门传来的声音，声音很模糊，似乎起了争执。
于是一向心思细腻的阿米娅在这个时候进入剑拔弩张的审查室内，试图缓解这里的凝滞气氛。
阿米娅发话，而博士和凯尔希却都没有回答她，这让她有些难堪，尴尬地站在原地，搓着手指。
沉默中，凯尔希终于动了，她走向了审问室的里侧，坐在了审查对象该坐的那张椅子上。
“首接跳过其他干员，先审查我吧。”
坐稳后，凯尔希目光如炬，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博士。
博士也随着动了起来，他抓起面前桌上的看板，拿笔在上面写了两个名字，然后将板子递给了阿米娅。
“阿米娅，你做记录。”
“啊。。。
哦。”
阿米娅的耳朵颤了颤，乖乖接过看板，坐在了旁边记录官的位置。
她刚坐下，博士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开口发问了。
“那么，审查开始。”
博士调整了一下坐姿，比他在审查灰喉时，坐的高了一些。
这或许是一种，对坐在对面的人物的认同吧，认同对方可以成为同级别的对手，大概。
一开始的问题，开门见山。
“凯尔希，你认为我们之中，哪个是叛徒？”
此时身为记录官的阿米娅就微微察觉到一丝困惑，因为博士问的问题，言辞有些奇怪。
凯尔希的神情怔住了一瞬间，随即无表情地回答道：“我不知道，不过，那时只有你知道她的位置。”
陈述句的语气结尾，可话里的意思，却仿佛带着某种质问。
这回答让阿米娅迷惑了。
她很想打断两人，问个清楚，但这时的她是记录官，能做的只有记录。
后来，阿米娅才了解到，当时的凯尔希在与博士说的，是短短几年前，听起来又是极为遥远的事情——特蕾西亚皇女被刺事件。
这场审查似乎己经变成了，两个旧日同伴，今日故人，一方对另一方的质问。
博士闻言没有立刻答话，而是一只手撑起了下巴，另一只手拍了拍旁边的“测谎仪”。
他太了解凯尔希了，清楚对方那平静外表下，是汹涌了许久的热浪，热浪想要将他吞噬。
但在吞噬之前，她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为什么博士要背叛特蕾西亚的答案。
于是博士故意不紧不慢地说：“刚好如你所愿，这里有座测谎仪，可以验明我说的话。”
“没有什么测谎仪，都是骗人的把戏，那是假的，我要你说真话。”
博士嗤笑了一声，这是他今天第二次笑。
第一次他笑自己针对灰喉少女的恶趣味马上要得逞，这一次，他笑对面这个老女人的偏执程度之深。
凯尔希己然认定博士是背叛巴别塔的叛徒，所以只问为什么，而不问是不是。
“。。。
当年萨卡兹，卡兹戴尔的局部叛乱，W提议让我去，我去了，整个过程很无聊，但结果有些出乎意料。。。
我遭到另外一股势力的埋伏——自己人的埋伏。”
凯尔希脸色微变，开口想打断博士，可后者的语速逐渐加快。
“当然~不管是哪一方的埋伏，对我来说都没什么所谓，随便打发打发就完事了，可再之后，我手下的队伍叛变了我。”
博士说着，上半身前倾，两手交握搭在下颚之前，继续说：“再厉害的将军，没有了士兵也只是一根葱，我费了点劲从埋伏圈里逃了出来，之后经历了一些事，最终，我判断是时候了，所以自己走进了石棺。”
“不可能！
你在说谎。”
凯尔希的神情依旧平静，但近处的阿米娅能感觉到，她的气场变了。
博士摊了摊手，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还要我讲的更明白些吗？
有句非常非常古老的典故，韩信之于刘邦，蓝田之于朱重八，你，凯尔希和W都忌惮我。”
“特蕾西娅需要我，可皇女特蕾西娅就未必了，于是你们设计了一个圈套，想要试探我的上限，以备将来皇女继位，功成身就的时候再对付我；结果完了，玩砸了，把我弄进棺材里去了，呵呵，估计你们也没想到，当时我自己的部队居然会叛变吧？”
博士说着，顿了顿，随后竖起一根手指指向天花板道：“证据就是，在我手下叛变，露出别家的标志时，原本袭击我的队伍停止了进攻，因为他们混乱了，这显然在他们的计划之外。”
“你不间断地让我更换队伍指挥，为了避免我拥兵自重，以至于我在指挥的时候基本都不认识手下的队员。。。
你知道吗？
那个时候部队叛变了，我才知道他们居然是特雷西斯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这个面容隐藏在兜帽面罩中的男人，讲起自己被背叛的事情，风轻云淡的，像是在讲别人的事一样。
听完博士的陈述，阿米娅露出了“震惊阿米娅一百年”的表情，而凯尔希则是沉默，诡异的沉默。
博士见状，再一次嗤笑出声，愉悦得像是解开了谜题的小孩。
“呵，看你的表情，我知道我猜对了，如果再细究一下细节，估计那个蠢蛋W是主谋，你只是默许了这件事吧。”
博士缓缓站起身，重复第一个问题：“现在我再问一遍，凯尔希，你认为我们两个之间，谁是叛徒？”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