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陆寒渊过着一种在外人看来与过去毫无二致的生活——挑水、劈柴、打扫庭院，忍受着张莽等人变本加厉的刁难和辱骂。
不同的是，他眼神深处那麻木的死寂，己被一种冰冷的、审视的光芒所取代。
每一次挑水，他不再单纯地耗费体力。
他回忆着前世一门名为《弱水步》的基础身法，结合这具身体的状态和《九渊焚心诀》带来的微弱内息，调整着呼吸与步伐的节奏。
起初依旧踉跄，但渐渐地，他肩上的沉重感似乎在减轻，脚步也愈发稳健。
每一次劈柴，他也不再是胡乱用力。
他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种发力技巧，他在尝试，如何用最小的力气，精准地劈开木柴的纹理。
手臂依旧酸痛，但他能感觉到，那丝灼热的焚心内息，正随着他的动作，极其缓慢地滋养、强化着他的肌肉筋膜。
白天，他是任人欺凌的记名弟子陆寒渊。
夜晚，当陋室归于寂静，他便成为了在仇恨烈焰中重塑自身的复仇者凌霄。
《九渊焚心诀》的修炼，每一次都如同经历一场酷刑。
那焚心灼脉之痛，几乎要将他仅存的理智烧毁。
但他硬是凭借着前世磨练出的坚韧意志，以及那滔天的恨意作为支撑，一次次挺了过来。
效果是显著的。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具身体正在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
气力在增长，感官变得敏锐，甚至连思维都愈发清晰。
那丝焚心内息，也从最初的发丝般细小，壮大到了游绳般粗细，在他经脉中运行时，带来一种温热的力量感。
他知道，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步，距离复仇依旧遥不可及。
但他更知道，万丈高楼，起于垒土。
这天下午，他正在柴房外机械地劈着柴。
张莽领着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似乎又想找茬。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焦急的声音传来：“张师弟，王管事正大发雷霆呢！
上次让你送去丹房的‘凝血草’，你怎么送成了‘枯血藤’？
李师叔炼丹差点出了岔子！”
来人是另一个外门弟子，名叫赵明，平时与张莽不太对付。
张莽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枯血藤与凝血草外形相似，但药性截然相反，若是入丹，轻则废丹，重则炸炉，这可是大过错！
“放屁！
我明明送的是凝血草！”
张莽色厉内荏地吼道，眼神却有些慌乱，显然自己也记不清了。
赵明冷笑：“丹房那边记录得清清楚楚，就是你送去的！
王管事让你立刻滚过去解释！”
张莽额头冒汗，这事可大可小，若是坐实了，他少不了要挨重罚，甚至被驱逐出门都有可能。
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目光下意识地西处乱瞟，忽然落在了旁边默默劈柴的陆寒渊身上。
一个恶毒的念头瞬间升起。
他几步冲到陆寒渊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这次陆寒渊没有躲），恶狠狠地道：“废物！
是不是你？
那天是你帮着整理药材的，肯定是你这废物弄混了，害了老子！”
这简首是赤裸裸的诬陷！
连赵明和那几个跟班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但没人敢出声。
陆寒渊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怯懦的样子，结结巴巴道：“莽…莽哥，我…我没有……还敢狡辩！”
张莽抬手欲打。
“等…等等！”
陆寒渊仿佛被吓坏了，脱口而出，“莽哥，我…我那天好像看见，装凝血草的筐子边上，掉了一小块……紫色的泥土？”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声音也不大。
但张莽和赵明却同时一愣。
紫色泥土？
青云门内，只有后山药圃靠近“紫晶兰”种植区的那一小片地方，因为地质特殊，泥土会微微泛紫！
而凝血草，正是和紫晶兰种在同一区域的！
张莽那天如果去了后山药圃取的凝血草，筐子上沾到一点紫色泥土，合情合理。
如果他没去，而是从别处弄错了药材，那自然不会有这紫色泥土。
这是一个简单到极致的逻辑陷阱，也是一个无法提前准备的证据。
张莽猛地回想起来，他那天贪图省事，确实是从仓库拿的药材，根本没去后山！
那筐子上，绝不可能有紫色泥土！
他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指着陆寒渊，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总不能自己承认没去后山吧？
赵明何等机灵，立刻抓住了关键，阴阳怪气道：“哦？
紫色泥土？
张师弟，看来你得好好跟王管事和李师叔解释解释，你这‘凝血草’，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了？”
张莽气得浑身发抖，他知道自己被这废物一句话将死了！
再纠缠下去，只会更糟。
他狠狠剐了陆寒渊一眼，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最终还是灰溜溜地跟着赵明走了，一路上还能听到他气急败坏的辩解声。
一场风波，看似被陆寒渊一句“无心”的话化解了。
那几个跟班面面相觑，看了看张莽狼狈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那个依旧在“瑟瑟发抖”的陆寒渊，眼神都有些古怪。
这废物……今天好像有点邪门？
陆寒渊缓缓低下头，继续劈柴。
没有人看到，他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讥诮。
他并非要帮张莽，更不是为了所谓的正义。
他只是在一个最恰当的时机，用最不起眼的方式，埋下了一颗种子。
一颗让张莽怀疑、让旁人觉得他“邪门”、从而在他真正展露锋芒时，不会显得太过突兀的种子。
同时，他也向那些潜在的、如同赵明一样对张莽不满的人，释放了一个微弱的信号——这个叫陆寒渊的废物，或许……并非全无价值。
“啪！”
手起斧落，木柴应声而裂，断面光滑如镜。
他感受着体内那缕灼热内息的流动，心中一片平静。
藏锋于拙，初试牛刀。
这青云门的一潭死水，就由他，来搅动第一圈涟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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