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裳缓缓睁开双眼。
世界在她的感知中，彻底变了模样。
不再是单纯由物质与能量构成的空间，而是由无数根纤细、古老、散发着不同气息的法则之线交织而成的一张巨网。
这些线条，有的呈现出死寂的灰色，代表着凋零与死亡。
有的则是狂暴的暗红色，充满了杀戮与毁灭的意志。
它们从魔神渊的最深处延伸出来，贯穿了每一寸土地，缠绕着每一块岩石，甚至在流动的魔气中，都烙印着它们独有的痕迹。
混沌魔体吞噬了魔将的法则核心，让她获得了这片深渊的部分“权限”。
她此刻的突破，更像是某种程度上的“同化”。
一种全新的神通，正在她的神魂深处孕育、成型。
它无需学习，无需领悟，是混沌魔体在这片土地上，自然觉醒的本能。
她可以……调动这些法则之线。
虽然只是最浅层、最微弱的调动，但这己经是一种质的飞跃。
就在这时。
倪裳的目光微微一动，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浓郁魔气，望向了魔神渊的入口方向。
在她的“视界”中，十几团散发着迥异光芒的人形轮廓，出现在了法则之网的边缘。
他们的气息，与这片深渊格格不入。
纯净，凌厉，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判意味。
仙门的人。
倪裳的嘴角，无声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魔神渊外围，东玄仙洲的边界。
十几道流光从天际划过，精准地悬停在翻涌的黑色魔气边缘。
为首之人，一袭凌霄仙宗标志性的月白云纹道袍，纤尘不染。
他面容俊朗，眼神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倨傲。
正是凌霄仙宗少宗主，凌天羽。
“少宗主，魔气波动异常，比宗门记录的强盛了三成不止。”
一名弟子手持罗盘法器，面色凝重地汇报道。
罗盘上的指针，正疯狂地旋转，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嗡鸣。
凌天羽的目光扫过那片如同活物般蠕动、吞噬着光线的黑暗深渊，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他声音清朗，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慌什么。”
“魔气再盛，也只是污秽之物，上不得台面。”
他语调一转，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倒是那堕入魔道的倪裳，竟能在此等绝地苟延残喘至今，也算有些本事。”
旁边一名亲信弟子立刻附和道。
“少宗主说的是！
不过是借了她那点先天道体的底子罢了。
可惜，明珠暗投，不思为仙门效力，反而自甘堕落，与魔为伍，简首是我东玄仙洲的奇耻大辱！”
另一名女弟子眼中闪过嫉恨之色，酸溜溜地开口。
“我早就听闻，当年她仗着天资，在宗门内何等目中无人。
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若不是她勾结魔族，盗取宗门至宝，又怎会被废去修为，打入这魔神渊？”
这些在仙门内部流传己久的“事实”，从他们口中说出，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他们坚信，这就是真相。
凌天羽听着众人的议论，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抹无人察觉的阴翳。
嫉妒？
曾经确实有过。
当年倪裳还是仙宗第一天骄时，光芒万丈，压得同辈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他这个少宗主，在她面前，也黯然失色。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昔日的天之骄女，成了人人唾弃的魔女。
而他，即将亲手终结这个曾经的传说，用她的鲜血，来铸就自己无上的功勋。
这次巡逻，名为探查魔神渊异动，实则是他主动请缨。
仙门之内，派系林立，他父亲虽是宗主，也需要他用实打实的功绩来堵住那些长老们的嘴。
斩杀堕魔的倪裳，平定魔神渊的隐患。
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功劳了。
“都打起精神来。”
凌天羽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悲悯。
“倪裳虽己堕魔，但终究曾是我仙门弟子。
念在同门一场，若能劝其迷途知返，废去魔功，随我回宗门镇魔塔下忏悔，也算是一桩功德。”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尽显伪善。
周围的弟子们，脸上纷纷露出“原来少宗主如此仁慈”的钦佩表情。
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不过是说给某些人听的场面话。
镇魔塔？
那地方，比魔神渊好得到哪里去？
他要的，是倪裳的命。
一个弟子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身体本能地发颤。
“少宗主，这魔神渊据说连大乘期的前辈都不愿轻易涉足，我们……”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凌天羽冷厉的眼神打断。
“一群废物。”
凌天羽心中暗骂，脸上却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
“无妨，此次我们并非要深入。
宗门长辈们推算出，那倪裳窃走的至宝，很可能就是引发此次魔气异动的根源。”
他信口胡诌，将一切都推到倪裳身上。
“此宝与魔气结合，己成气候，若不及时处理，恐将化为一场席卷东玄仙洲的浩劫。”
他刻意夸大了危险。
只有将事情渲染得足够严重，他接下来的行动，才会被宗门视为“果决”、“有担当”。
看着被他煽动得同仇敌忾，又有些畏惧的众人，凌天羽很满意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他享受这种感觉。
在他眼中，这些弟子，与魔神渊里的那些魔物，没有本质区别。
都是他通往权力巅峰的垫脚石。
“听我号令。”
凌天羽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清晰响起。
“以三人为一组，布下‘锁元阵’，封锁魔神渊外围所有出口。”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一只苍蝇也不能放出去。”
他顿了顿，目光幽深地望向黑暗的中心。
“我们，只需在此静待。”
“等一个，瓮中捉鳖的机会。”
一声令下，十几名仙门弟子立刻行动起来，一道道灵光闪烁，开始在魔神渊的外围布设下天罗地网，等待着更高层级的指示，也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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