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准时出现在芯科的生产车间。
巨大的噪音，刺鼻的机油味，和来来往往的蓝色工服。
这里和我窗明几净的顶层办公室，是两个世界。
产线主管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脸横肉，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不怀好意。
“你就是林溪？上面特意打过招呼的那个？”
他上下打量着我，语气轻佻。
“看着也不怎么样嘛，听说以前是坐办公室的？手能有劲儿吗？”
周围几个产线工人都哄笑起来。
“头儿，人家可是首席工程师，来体验生活的。”
“可不是，咱们得好好‘照顾’着。”
我没理会这些人的冷嘲热讽，平静地开口。
“我的工位在哪？”
主管撇撇嘴，指了指最角落一个最脏最乱的位置。
“那儿，今天先把这批主板的散热片螺丝拧完，一共三千个，拧不完不准下班。”
他给我的是一把最钝的旧螺丝刀。
摆明了是要刁难我。
我没说什么，换上工服，戴上手套，默默走到工位前，开始了工作。
重复，单调，枯燥。
一颗，两颗，三颗。
我的手很快就磨出了水泡，火辣辣地疼。
午饭时间，所有人都去了食堂，只有我还在工位上。
主管晃悠悠地走过来，在我身边停下。
“哟，还挺能干啊。”
“不过光能干有什么用？得罪了王总，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要不，你求求我？晚上陪我喝两杯，我跟上面说说，给你换个轻松点的活儿？”
他油腻的手，试图搭上我的肩膀。
我头也不抬，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滚。”
主管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你给我等着！”
他悻悻地走了。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公司内部论坛。
上面全是关于我的帖子。
《震惊！前首席工程师林溪被下放产线，昔日天才沦为拧螺丝女工！》
《扒一扒林溪的黑历史，恃才傲物，得罪高层，如今下场大快人心！》
下面一堆幸灾乐祸的回复。
“活该，早就看她不爽了，整天一副别人都欠她钱的样子。”
“就是，没有芯科，她算个屁！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听说她今天把王浩惹毛了，有好戏看了。”
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技术部的同事张萌，给我发来信息。
“溪溪，你怎么样？他们太过分了！我去找王总理论！”
我回她：“别去，我没事。”
“你信我吗？”
那边沉默了几秒，很快回过来一个字。
“信。”
“好，帮我个忙，把我在项目组里所有的内部通讯权限，全部关闭。”
“什么？那你怎么跟进项目？”
“不需要了。”
我关掉手机，将它扔进储物柜。
从此，芯科的项目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我只是一个拧螺丝的工人。
我的任务，就是拧完我面前这三千颗螺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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