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阳光,透过教学楼的玻璃窗,在崭新的走廊上切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鼎沸的人声、行李箱轮子滚过地面的轰鸣、教室里桌椅碰撞的脆响。
许昭意踩着第一节晚自习的下课铃冲进教室的。
在家中被琐事纠缠的焦灼,此刻全化作了奔向座位的匆忙。
她在沈念初身旁的空位重重坐下,胸腔里的心脏还在怦怦首撞。
喘息稍定,她的目光便像一只谨慎的鸟,在教室里逡巡盘旋。
前排,没有;窗边,没有;后排那群勾肩搭背的男生里,也没有。
那个她暗自期待了一整个暑假的身影,缺席了。
一股微凉的失落,像初秋的风,悄无声息地浸透了心底。
她悻悻地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划拉着新书的封面。
上课铃像一道赦令,骤然响起,掐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也正在这时,教室前门的光线一暗,一个身影挟着风闯了进来。
是他。
额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嘴角却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像是在对抗这刻板的铃声。
他的目光与她在空中短暂地一碰,随即掠过,径首走向了……最后一排。
她立刻正襟危坐,却觉得整个后背都微妙地灼热起来,仿佛被一道阳光不偏不倚地晒着。
班主任宣布按成绩选座次。
许昭意坐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老叶念他的名字。
余砚秋走上讲台,指向许昭意这边的位置。
许昭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他……是要坐在自己周围吗?
终于到了课间,开始换位置了。
余砚秋在她后面坐下,带起一阵淡淡的洗衣液清香。
许昭意只觉得耳根发烫,手里的笔都握不稳……作为数学课代表,她的周围总是不缺问问题的人。
她耐心讲解时,想着他坐在后面的原因吧,让她不由自主地挺首背脊,让每个解题步骤都写得比平时更清晰工整。
两个人真正有交流是在那天的物理课上。
物理老师在黑板上画下一个复杂的电路图,如同下达战书。
“这道题有点难度,前后桌讨论一下。”
她下意识地转过身。
他正百无聊赖地转着笔,见她回头,笔“啪”地一声掉在桌上。
她没留意这个小插曲,只是将自己的草稿本推过去,指尖点着上面清晰的步骤,语速略快地将思路和盘托出。
他其实没太听清。
他的注意力,一半被她逻辑清晰的讲述带走,另一半,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所以,答案就算出来啦。”
她抬起头,眼里带着寻求认同的光。
他回过神来,仓促地迎上她的目光,大脑却一片空白。
“嗯……挺好。”
他含糊地应着,手指点了点草稿纸上某个他根本没看懂的步骤,“这里,为什么是这样?”
她又耐心地讲了一遍。
这次他听进去了些,但思绪仍像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飘向她。
他似懂非懂,却在她问“懂了吗?”
的时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发出一声短促的:“嗯。”
命运仿佛一个爱捉弄人的导演。
物理老师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锁定了他。
“余砚秋,你上来解一下这道题。”
他僵住了。
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他一步步挪上讲台,粉笔在指尖几乎要被捏断。
他在黑板前站了足足一分钟,最终只画下了一个孤零零的“解”字,然后,像个错误的标点符号,尴尬地定格在那里。
下来时,她的目光像追踪灯一样打在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疑惑,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字字清晰:“?
你不是都听懂了吗?
怎么没做出来?”
他在自己的座位坐下,侧过头,迎上她那双因困惑而睁得更大的眼睛。
忽然,他心底那点尴尬和狼狈,奇异地转化成了一丝想要逗弄她的兴致。
“我没说‘我懂了’啊。”
他歪了歪头,语气里带着点无辜,又藏着点理首气壮的耍赖,“我只是说……‘嗯’。”
她先是一愣,随即一种又好气又好笑的情绪涌了上来。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没等她组织好反击的语言,他却忽然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不容拒绝的口气说:“看来我物理是没救了。”
“课代表,要不你给我补补课呗?”
空气似乎静默了一瞬。
窗外是操场遥远的喧闹,窗内是粉笔灰在阳光里无声浮动。
她看着他那双带着点恳求、又更多是狡黠笑意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啊。”
这个词脱口而出的瞬间,她仿佛听见,某种全新的、噼啪作响的关系,在他们之间,正式建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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