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还亮着,录像画面定格在那道裂开的玻璃上。
红雨靴小孩的脸贴在窗框内侧,嘴角撕裂到耳根,右脚抵住玻璃,裂缝像蛛网一样蔓延。
我没有动,也不敢关掉录像。
冰箱突然响了。
不是嗡嗡启动的声音,而是内部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冷冻层里撞了一下。
我盯着冰箱门,手慢慢从手机移开。
录像还在继续,但我不再看它。
我走到厨房,蹲下,握住冰箱把手。
冷气扑出来的时候带着一股腥味。
冷冻层角落塞着半只鸡,褪色发白,鸡脖处有一圈深凹的印子,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
我昨天在楼下超市买的整鸡,带回家时完好无损,放进冰箱前我还检查过。
现在这只鸡少了半边,牙印清晰,指腹摸上去有细微的锯齿感。
我把它拿出来,放在案板上。
鸡皮冰冷僵硬,但切口处的组织没有冻结,反而有些软烂。
我用小刀刮下一点碎屑,装进夹克内袋。
刀尖碰到骨头时,发出轻微的刮擦声。
冷藏层底部有张纸片,湿透了,贴在塑料隔板上。
我揭下来,水渍让字迹模糊,只能辨认出三个字:“别吃……冷……”笔迹细长歪斜,和合同背面那行“十五勿开窗”一模一样。
我把纸片折好,收进笔记本里。
关上冰箱门时,压缩机没有立刻启动。
等了两秒,才听见低沉的震动从墙后传来,像是延迟了一拍。
我坐到桌边,打开笔记本,写下:“鸡被动过,不是人干的。”
窗外天还没亮,楼道静得能听见水管里的水流声。
我盯着冰箱,等它再次启动。
三点整,地板震了一下。
拖地声从五楼传来,木板被拖把划过,节奏固定。
七轻八重停顿三秒,再重复。
我拿起手机开始录音,靠在门边听。
声音持续了不到两分钟,突然停下。
我开门往外看。
楼道灯昏黄,楼梯拐角站着一个孩子。
他没穿衣服,赤着脚,只有一双红色雨靴,鞋尖沾着暗红碎屑,像是干掉的泥。
他低头站着,不动,也不抬头。
我迈步走出去。
他转身往楼下走,脚步很轻。
我追到二楼平台,人不见了。
走廊空荡,楼梯间也没有脚步回音。
我返回电梯厅,调取监控回放。
过去十分钟的画面里,楼梯间没有人影,连我自己追出来的身影都没有。
我重新翻看今天凌晨的存档,从我进门那一刻开始快进。
所有住户进出正常,7楼没人下来,3楼也没人上去。
画面里没有红雨靴小孩。
我回到302,关门,反锁。
冰箱又响了。
这次是冷藏室传出一声轻响,像是玻璃瓶倒下。
我走过去,打开门。
昨晚放进去的矿泉水瓶歪在一边,瓶身外结了一层薄霜。
我伸手碰了碰,瓶子冰冷,但里面水还没冻住。
我拿出手机,对比时间。
凌晨三点十三分。
刚才拖地声停在三点零二分,小孩出现是三点零三分,我追出去到回来用了大约五分钟。
现在是三点十三分,距离我进屋己经十分钟。
可冰箱的制冷周期是每二十分钟一次。
上次启动是在两点五十五分,按理说要到三点十五分才会再运行。
它提前了。
我翻开笔记本,写下:“鸡→非食用,拖地→非清洁,红鞋→不可录。”
合上本子时,王婶敲门了。
我没开。
她站在外面,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小伙子,你冰箱是不是坏了?
我闻到一股味儿,从你门口飘下来的。”
我没说话。
她说:“前头那个租客,也是因为冰箱闹事。
半夜自己打开,里面的东西全没了,第二天人也跳了。”
我问:“你什么时候闻到的?”
“就刚才,”她说,“你不开门,我走了。”
脚步声下去了。
我趴在猫眼上看了会儿,楼道没人。
回到桌边,我盯着笔记本上的字。
三条线索并列,看不出联系。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这栋楼里的东西,不是按照常理运作的。
冰箱第三次响了。
这次是嗡鸣声中夹着别的动静。
我靠近听,声音来自压缩机背后,墙缝里。
像是有人在嚼东西,很慢,一下一下。
我蹲下,耳朵贴住地面。
咀嚼声断了。
取而代之的是指甲刮擦地板的声音,从五楼传来。
不是拖把,是首接用指甲抠木板,节奏还是七下轻、一下重,停顿三秒。
我站起来,走到门边。
猫眼外漆黑一片。
我退回屋里,拔掉冰箱电源。
灯闪了一下。
黑暗中,冰箱门自动打开了。
冷气涌出来,带着腥味。
冷冻层空了,那只鸡不见了。
冷藏层的矿泉水瓶也不见了,只剩空架子。
我站着没动。
过了十秒,冰箱自己关门,压缩机重新启动,嗡嗡声恢复正常节奏。
我打开手机,调出刚录的音频,倒带到三点十西分。
拖地声结束后,有一段极短的杂音,像是布料摩擦楼梯扶手。
接着是一声轻笑,很短,不像成人。
我放大那段声音。
笑声之后,有个极低的词,几乎被底噪吞没。
“冷的……要醒了。”
我关掉录音,坐在桌边。
窗外天色微青,楼体安静下来。
我翻开笔记本,在之前那句话下面写:“这栋楼,有人不吃人,而是被人吃。”
写完,我合上本子。
冰箱停了。
整个房间陷入寂静。
我知道,真正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我盯着冰箱门,等它再次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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