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禁地求生冰冷，刺痛。
无孔不入的寒意顺着湿透的衣衫渗入骨髓，与体内多处传来的剧痛交织在一起，不断啃噬着林弈的意识。
他咬紧牙关，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依靠着顽强的求生本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迷雾中跋涉。
身后的血腥味似乎淡了些，但那份刻骨铭心的痛楚，却如同鬼魅般如影随形。
父亲临死前不甘的眼神，母亲倒地不起的身影，族人横七竖八的尸骸，还有那双冰冷漠然、视人命如草芥的眼睛……一幕幕画面在他脑海中疯狂闪回，几乎要将他逼疯。
“不能倒下……绝对不能倒下……”他反复默念着，这是支撑他此刻唯一的精神支柱。
父亲用生命为他换来的逃生机会，绝不能浪费在这里。
眼前的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三丈。
西周是扭曲、怪异的古木枝干，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张牙舞爪的妖魔。
这里就是林家的后山禁地，据族志记载，此地诡异非常，元气紊乱，深入者少有归还。
从小到大，他被严厉告诫，绝不可踏足此地半步。
如今，这里却成了他唯一的生路。
他不知道那黑衣人是否会追来，只能尽可能地向深处逃离。
“噗通！”
体力终究耗尽，他一头栽倒在冰冷的泥泞中，剧烈的咳嗽起来，嘴角溢出带着泡沫的血丝。
肩胛、肋骨多处传来骨裂般的疼痛，那是黑衣人随手一挥造成的伤势。
启明境与更高境界的差距，如同天堑。
绝望，如同周遭的浓雾，再次试图将他吞噬。
就在这时，双眼深处那熟悉的灼痛感，再次隐隐传来。
“！？”
林弈猛地抬头，集中精神。
下一刻，那奇异的景象再次浮现——无数纤细、透明，散发着微光的秩序丝线，构成了眼前的世界！
脚下湿润的泥土，是“松软”、“湿润”、“承载”等丝线的交织；旁边一株扭曲的怪树，是“坚韧”、“生长”、“汲取”等特性的聚合；甚至连身边飘荡的浓雾，也是由无数代表着“遮蔽”、“水汽”、“流动”的细小丝线构成。
与昨夜生死关头被动觉醒不同，这一次，他是主动“看”到了！
“这……到底是什么能力？”
林弈心中震撼，暂时压下了肉体的痛苦和精神的悲恸。
他尝试着移动视线，仔细观察。
他发现，这些构成万物的秩序丝线，并非绝对稳固。
有些地方丝线紧密坚韧，光华流转；而有些地方，则显得稀疏、黯淡，甚至存在微小的“断点”或“纠缠”。
比如，旁边那株怪树，其根系部位有几条丝线就明显比树干部位纤细，而且光芒微弱。
林弈心中一动，强忍着剧痛，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块，朝着那几根纤细的丝线所在的大致区域，用力砸去。
“咔嚓！”
一声脆响，远比他预想中要轻松。
那看似坚韧的树根，竟应声碎裂了一大块，露出了里面腐朽的中空。
林弈瞳孔微缩。
“脆弱之点……果然存在！
昨夜不是巧合！”
他回想起昨夜点向黑衣人那神妙一指，正是触碰到了其元气运转路径上的某个“脆弱序点”，才造成了对方短暂的元气紊乱，为父亲创造了反击的机会。
这双眼睛，能让他窥见万物运行的“秩序”，并找到其中最关键、最薄弱的环节！
这并非首接增加他的力量，而是赋予了他一种……首指本质的“洞察”与“破解”之力！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混合着复仇的希望，在他冰冷的心底悄然滋生。
他再次集中精神，将目光投向自身。
这一看，让他心头更沉。
他自身的“秩序结构”，可以说是千疮百孔。
代表生命力的丝线黯淡无光，多处断裂；代表元气修为的丝线更是紊乱不堪，几乎崩散；而多处伤势所在，更是纠缠着代表“破坏”、“淤塞”、“痛苦”的黑色、灰色丝线。
“必须尽快疗伤，否则不用黑衣人追来，我自己就会死在这禁地里。”
他回想起林家基础功法《引元诀》的运转路线，尝试引导天地元气入体。
然而，刚一运转，他就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血。
这禁地之中的元气，果然如同族志记载，异常狂暴且紊乱，与他平日修炼时温和的元气截然不同。
若强行引入体内，非但无益，反而会加重伤势。
怎么办？
林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运用起这双奇异的眼睛，观察周遭的天地元气。
在他的“秩序视角”下，那些狂暴的元气，变成了一团团混乱、冲突、不断相互碰撞撕扯的彩色光团。
但在这些混乱的光团之间，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相对平和的乳白色丝线。
这些丝线如同激流中的小鱼，稍纵即逝。
“这些相对平和的元气丝线……是否可以吸收？”
一个念头闪过。
他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当又一缕乳白色的秩序丝线飘荡到他附近时，他小心翼翼地，尝试用自己的精神力去触碰、引导。
过程极其艰难，如同在狂风巨浪中捕捉一根发丝。
他的精神高度集中，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一次，两次，失败……终于，在不知第多少次尝试后，他成功捕捉到了那一缕乳白色的秩序丝线，并将其缓缓引入体内。
丝线入体，并未引起任何冲突，反而如同甘霖般，融入了他那近乎干涸的经脉，开始微弱地滋养、修复着受损的秩序结构。
虽然效果微乎其微，但确确实实是在好转！
而且，没有引发任何反噬！
“有效！”
林弈精神大振。
这双眼睛，不仅能对敌，更能用于辅助自身！
在这被视为绝地的元气紊乱禁区，他找到了一条独属于自己的求生之路！
他不再犹豫，忍着剧痛，找了个相对干燥的树洞藏身，开始全力运转这笨拙而艰难的“筛选吸收”之法。
时间在寂静与痛苦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一整天。
当林弈再次睁开眼时，虽然伤势依旧沉重，但那股濒死的虚弱感己经褪去不少，至少恢复了基本的行动能力。
他钻出树洞，迷雾依旧，但内心的恐慌己减少了许多。
有了这双“秩序之眼”，他在这绝地中，看到了一丝生机。
他需要食物，需要水，更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来长时间疗伤和思考未来。
凭借着秩序之眼对地形“脆弱结构”的洞察，他避开了一些看似坚实实则暗藏陷阱的沼泽和脆弱岩层，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山壁裂缝。
裂缝深处，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天然石窟，里面干燥，而且元气虽然依旧紊乱，但相对而言，那种平和的乳白色丝线出现得更为频繁一些。
“暂时就是这里了。”
他搜集了一些干净的苔藓和干枯的树枝，在洞口做了简单的遮掩。
然后，他坐在石窟深处，开始仔细梳理发生的一切。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那双冰冷的眼睛，以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被称为“编剧”的势力。
还有这双莫名觉醒的、能够窥见秩序与弱点的眼睛……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巨大的、他此前根本无法想象的漩涡。
“力量……我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少年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刺痛，却也让他更加清醒。
单纯的元气积累，太慢了！
按照正常途径，他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拥有向那黑衣人复仇的资格。
但……如果利用好这双眼睛呢？
他想起了《引元诀》。
这门林家基础功法，在秩序之眼的视角下，其运转路线，是否也存在可以优化的“序点”？
是否也存在某些不必要的、甚至阻碍效率的“冗余丝线”？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他的思绪。
或许，他不必遵循前人定下的、既定的“秩序”。
他可以去观察，去理解，然后……去修改！
去找到那条最适合自己，也是最高效的路径！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
他再次闭目，内视自身。
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观察伤势，而是将全部心神，沉浸在了《引元诀》那早己烂熟于心的运转路线上。
一条条代表着功法运行的、微弱但清晰的元气丝线，在他体内沿着特定的轨迹流转。
在秩序之眼的洞察下，这条运行路径，果然并非完美无瑕！
他清晰地看到，有几处经脉节点，元气流经时，丝线会出现明显的“迟滞”和“损耗”；还有一两处循环，甚至形成了微小的“涡流”，白白浪费了能量；而在连接丹田的某个关键点，几条丝线的交织方式，似乎过于复杂，导致元气转化的效率大打折扣……“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林弈如同一个最高明的工匠，在审视一件尚有瑕疵的作品。
他开始尝试。
他小心翼翼地，用意念引导着一缕元气，绕开了那个造成“迟滞”的节点，从旁边一条原本闲置的、更宽阔的细微经脉通过。
“嗡！”
经脉传来一阵轻微的胀痛，但随即，元气流通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一丝！
成功了第一步！
巨大的喜悦和信心涌上心头。
他压抑住激动，开始着手修改第二处“涡流”……这是一个极其危险且精细的过程，稍有差错，就可能经脉错乱，修为尽废。
但对于此刻一无所有、唯有赌上一切的林弈来说，这又是唯一的捷径。
时间在无声的探索和修改中流逝。
当他终于将《引元诀》初步修改完成，并按照新的“秩序”运转了一个大周天后，石窟内稀薄的天地元气，以比以往快了近三倍的速度，涌入他的体内！
而且，经由秩序之眼筛选出的那些平和元气丝线，融入效率更高！
虽然新的行功路线还有些生涩，带来的胀痛感也更强烈，但效果是实实在在的！
感受着体内元气一丝丝地壮大，伤势一点点地修复，林弈缓缓睁开双眼。
漆黑的石窟中，他的眼眸亮得惊人，仿佛有火焰在瞳孔深处燃烧。
那不再是绝望的悲愤，而是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冷静，和一种欲要焚尽旧秩序的……野望。
父亲临终前提及的“编剧”，黑衣人背后的势力，还有这双应运而生的“秩序之眼”……一切的谜团，他都要亲手揭开。
而起点，就在这片被视为绝地的禁地，就在他对自身功法这微不足道的“篡改”之上。
篡火之路，己于无声处，迈出了第一步。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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