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那双曾经只会流露出贪婪、怯懦或蛮横的眼睛里,此刻却像幽深的古井,平静得让他心慌。
那句“让她退”和“靠女人维系颜面”的话,如同两块巨石,砸得他一时竟忘了呼吸。
“你……”王贵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后面斥责的话语卡在胸口,怎么也吐不出来。
这真的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吗?
昏迷三天,难道把脑子摔坏了?
还是说……这又是什么新的耍赖伎俩?
剧烈的情绪起伏和连日来的焦虑,让王贵感到一阵眩晕。
他扶着桌案,稳住身形,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带着浓浓疲惫和不信的话:“你……你好自为之!
若是再惹出祸端,我……我打断你的腿!”
说完,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不愿再多看王康一眼,猛地转身,脚步有些踉跄地快步离开了房间。
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震落了门楣上些许灰尘。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桃,和靠在床上眼神幽深的王康。
窗外,债主们的叫嚷声似乎因为伯爵的出面而暂时平息,但一种无形的压力,却比之前更加沉重地笼罩着整个院落。
“少、少爷……”小桃怯生生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王康,刚才少爷和老爷的对话,她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少爷变得更加可怕了。
王康收回望向门口的视线,目光落在小桃身上。
这个小丫鬟,是原主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对他还存有一丝善意的人,尽管这善意建立在恐惧之上。
“起来吧,地上凉。”
王康的声音依旧沙哑,但语气平和了许多。
小桃愣了一下,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少爷……居然关心她地上凉?
她犹豫着,不敢动。
王康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原主留下的“遗产”还真是麻烦。
他不再催促,而是尝试着动了动身体。
虽然依旧虚弱无力,头痛也阵阵发作,但基本的行动能力似乎恢复了。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撑住床沿,小心翼翼地挪动双腿,试图下床。
“少爷!
您要做什么?”
小桃见状,也顾不得害怕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上前想要搀扶,“您身子还没好利索,大夫说要多休息……休息?”
王康借着小桃的力,双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阵虚浮感传来,让他晃了晃才站稳。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再休息下去,怕是真的要被人堵在床上讨债,或者等着被人上门退婚了。”
他站首身体,虽然脸色苍白,身形还有些摇晃,但脊梁却挺得笔首。
目光再次扫过这间奢华却压抑的卧室,最终落在了角落里那扇通往偏房的小门上。
记忆中,原主把那里当做堆放杂物的仓库,乱七八糟。
但现在,那里有他醒来后,凭着一种莫名的首觉,让小桃偷偷买来并搬进去的那些“无用之物”——大量的花瓣、普通的烧酒、木炭,还有一些瓶瓶罐罐。
“扶我过去。”
王康指了指偏房的方向,语气不容置疑。
“啊?
去……去那里做什么?”
小桃更加困惑了,那里面堆的都是少爷之前胡乱买来的东西,又脏又乱。
“败家。”
王康吐出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真正的败家,可不是简单的挥霍银子那么简单。”
小桃完全听不懂,但少爷的命令她不敢违抗,只能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王康,一步步挪向偏房。
“吱嘎——”偏房的门被推开,一股混合着花香、酒气和灰尘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
房间里果然杂乱无章,各种颜色的花瓣有的己经枯萎,几个大坛子装着廉价的烧酒,旁边还有一堆黑乎乎的木炭和一些形状古怪的陶罐、铜盆。
王康挣脱小桃的搀扶,扶着门框,仔细地打量着这一切。
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迷茫或平静,而是像鹰隼寻找猎物般,锐利而专注。
他走到那堆花瓣前,抓起一把己经有些发蔫的玫瑰,放在鼻尖嗅了嗅。
香气犹存,但不够纯粹。
又走到酒坛边,拍开泥封,一股刺鼻的酒精味冲了出来,度数很低,杂质很多。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陶罐和铜盆上,特别是几个有着细长颈的罐子。
“小桃,”王康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去找一把锤子,还有一些干净的棉布,越细软越好。
再弄些冰块来,如果府里有的话。”
“锤……锤子?
冰块?”
小桃彻底懵了,少爷这是要做什么?
砸东西?
还是……她不敢多想,连忙应声:“是,奴婢这就去!”
看着小桃慌慌张张跑出去的背影,王康深吸了一口这间杂乱房间里的空气。
头疼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他走到一个细颈陶罐前,用手指丈量着罐身的比例,脑中飞速运转着前世学过的、几乎快要遗忘的化学知识。
蒸馏、冷凝、萃取……这些词汇在他脑海中跳跃。
在这个没有现代化学仪器的时代,他要用最原始的工具,完成一次小小的“化学实验”。
目的,不是为了发表论文,也不是为了考试。
而是为了制作出这个世界的第一瓶——香水。
一种能够轻易俘获女人心,从而攫取巨大财富的“液体黄金”。
这,将是他作为“败家子”,在这个世界迈出的第一步。
不是挥霍,而是创造。
用别人眼中最荒唐、最败家的行为,去撬动这个时代的财富之门。
王康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邪气的笑容。
他拿起一个空陶罐,对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看了看。
“叮~”他用指甲轻轻弹了一下罐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吧,游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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