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末睁开眼的时候,天是灰的。
树影压着树影,层层叠叠,像一堵堵没顶的墙。
他躺在坡上,后脑勺一阵阵发麻,像是被人拿锤子轻轻敲过。
他动了动手,还能动。
腿也还连着。
背包挂在肩上,没丢。
他坐起来,喘了口气。
空气不对。
不是冷,也不是湿,是“重”。
每一口吸进去,都像有东西顺着鼻腔滑下来,贴着喉咙往下走。
他忍不住又深吸了一次,胸口忽然一热,像是喝了一口烈酒,但没烧感,只有暖。
他愣住了。
这不是地球的空气。
他搞了十几年武学理论,专攻道家吐纳和传统呼吸法,对“气”这玩意儿太熟了。
书上说的那些玄乎话,什么“胎息内感”,他向来当哲学符号看。
可现在,他居然能“感觉”到空气里有东西在流动。
不是风。
是别的。
他低头看了看手,指节发白,眼镜还在鼻梁上,镜片裂了一道缝。
他记得最后的画面——实验室里那台新做的共振仪突然冒烟,警报响了半秒,接着就是爆炸。
他被气浪掀翻在地,再然后……没了。
现在他在这儿。
哪儿?
他环顾西周。
山林密得看不见天,地面铺着腐叶,踩上去软得像毯子。
没有路,没有电线杆,没有塑料瓶,连个烟头都没有。
植被也不对劲,有些树他叫不出名,叶子宽得像蒲扇,树皮黑得发亮,像是涂了油。
他掏出手机。
没信号。
电量只剩百分之三,屏幕闪了两下,自动关机。
他扯了扯嘴角,把手机塞回兜里。
冷静点。
他是陈末,三十二岁,大学武学理论研究员,没练过实战,但体能测试能跑五公里不喘。
他不怕荒野,怕的是搞不清状况。
他拉开背包,翻出笔记本、压缩饼干、水壶,还有那把随身带的战术匕首。
东西都在。
他撕下一页纸,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
咔。
火苗窜出来,是蓝的。
他一怔。
不对劲。
打火机火焰应该是黄的,至少带点橙红。
可这火苗偏蓝,边缘还泛着一丝金光,像是被风吹着,却又不灭,反而在空气中微微抖动,像活的一样。
他把纸凑过去。
纸烧得极快,几乎是瞬间化成灰,飘散在风里。
他盯着那团灰,眉头越皱越紧。
“空气里有能量粒子……”他低声说,“不是化学燃烧反应。”
他合上笔记本,在空白页写下:“时间:未知。
地点:疑似非地球。
环境:高浓度未知能量场,疑似‘灵气’。”
写完,他停顿两秒,划掉“疑似”,改成“确认”。
他做过太多实验,知道正常空气燃烧是什么样。
刚才那火,根本不符合物理规律。
这意味着什么?
他抬头看天。
云层低得压人,远处山脊像刀锋一样切开雾气。
天快黑了。
他得动。
现在是下午三点左右,按这个天色,最多一个半小时就会彻底黑下来。
这种地方,夜里肯定有东西出没。
他没武器,没经验,不能赌。
他靠着一块巨石坐下,闭上眼。
道家有“听息法”,不是听呼吸,是听体内气息流动。
他练过几年,不算精通,但能静心。
他开始调息。
一呼,一吸。
起初什么也没有。
但第三次深呼吸后,他忽然感觉到——胸口有一丝热流,顺着肋下往下走,像是手指轻轻划过皮肤,但又不在皮肤上,而在更里面。
经络?
他睁眼,心跳快了一拍。
真气?
他没练过功夫,也没打坐多年,怎么可能有内息?
可刚才那感觉太真实了。
不是幻觉,是实实在在的“流动”。
他再试一次。
闭眼,深呼吸。
这一次,热流更明显了。
从丹田位置升起,沿着一条看不见的线,往上升,到胸口,散开。
他猛地睁开眼。
“这个世界……真气是真实的。”
不是小说,不是虚构。
是现实。
他穿越了。
他不知道怎么来的,也不想知道为什么。
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他背上包,站起身。
视野不超过五十米。
树太密,坡太陡。
他得找高地,至少能看到远处有没有人烟。
如果运气好,能找到山洞,或者废弃猎户屋,撑过今晚。
他开始往上爬。
腿还在疼,脑袋也晕。
轻微脑震荡的症状没完全退,每走几步就得停一下。
他咬牙撑着,手抓着树根往上拽。
爬了二十分钟,他终于到了一块岩台。
不大,三米见方,背靠石壁,前面是断崖。
但从这儿能看见外面。
他喘着气坐下,望向远方。
山连着山,云海翻腾,夕阳被压在山脊下,只剩一道血线。
没有村庄,没有灯光,没有公路。
整个世界像被冻住了一样,静得吓人。
他掏出压缩饼干,啃了一口。
干得咽不下去。
他喝水壶,水不多了,得省着。
他看着那道血线慢慢消失。
天黑了。
风起来了。
林子动了。
树叶沙沙响,不是风吹的节奏,是某种东西在穿行。
远处传来一声低吼,不像狼,也不像熊,声音拖得老长,像是从地底传上来。
他握紧了匕首。
他知道,这地方不安全。
他不是战士,不是侠客。
他是个搞理论的,整天坐在办公室里翻古籍,写论文,分析“降龙十八掌”的发力结构是不是符合生物力学。
可现在,他在这儿。
一个真气真实存在、猛兽藏于林中的世界。
他低头看手。
这双手没打过架,没杀过人。
但他知道,如果不想死,就得学会。
他想起自己研究过的那些武侠小说。
射雕。
他脑子里蹦出这个词。
时间对得上。
这里是射雕世界,但还没到郭靖出生的年代。
至少早了五十年。
他记得书里提过,那时候江湖更乱,门派林立,官府无力,山野之间全是草头王、野道士、亡命徒。
正经练家子都能称雄一方,更别说那些真正有本事的奇人异士。
而他,一个没实战经验的现代人,连野猪都没见过,现在要在这儿活下去?
他苦笑。
但笑完,他眼神变了。
不是怕了。
是认了。
他不能再当学者了。
学者活不下去。
他得变成另一种人。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有一点很清楚——他不能死在这儿。
他得活下去。
他得变强。
他把匕首插回腰间,靠在石壁上,闭上眼。
不是睡觉。
是在想。
想怎么活。
想怎么吃。
想怎么防身。
想怎么找到第一个落脚点。
他没计划,没方向,只有两个字:活着。
风掠过林梢,发出呜呜声,像是某种古老的低语。
他不动。
他知道,这个世界不会等他适应。
也不会可怜他。
他睁开眼,看向黑暗。
眼神沉了下来。
他己经没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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