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贴着岩台刮过,陈末没动。
他靠着石壁,眼睛闭着,耳朵却竖着。
林子里的动静没停过,窸窣声从西面八方传来,时远时近。
他不敢睡,怕一闭眼就醒不来。
呼吸压得很慢,一呼一吸之间数到西。
这是他在搏击课上学的,能让心跳降下来。
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不动、不喘、不惊动,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天边泛出一点灰白的时候,林子安静了。
他睁开眼,手指在匕首柄上捏了捏,确认还在。
右手虎口有点发麻,昨晚握得太紧,肌肉绷了一夜。
他慢慢松开手,活动了两下,还能用。
天亮了。
雾很重,从山下往上爬,像一层层白布裹着树干。
能见度不到三十米。
他站起身,腿僵得厉害,膝盖咔的一声,疼了一下。
他没管,活动了两下,开始收拾背包。
水壶还剩三分之一,饼干还剩两块。
打火机燃料不多了,盖子有点松,他拧了两圈,塞进裤兜。
他看了眼岩台边缘,昨晚那头野兽的爪痕还在地上,三道深沟,嵌在石缝里。
不是狼,也不是熊。
爪子宽,带钩,像是某种大型猫科或者……他不想猜。
他沿着原路往下走。
坡陡,雾大,他抓着树根和岩石往下蹭。
动作很慢,每一步都先试探,踩实了再移重心。
他知道,摔一跤可能就是断骨,没人来救。
走到半山腰,灌木密了起来。
地面湿,腐叶底下有水声。
他蹲下,扒开叶子,底下是一条细流,水清,但流得慢。
他没喝。
不知道有没有寄生虫,也不知道上游有没有死畜。
他掏出打火机,想烧点水,但燃料省着用,没点。
继续往前。
突然,右侧灌木一响。
他猛地侧身,匕首横在身前。
一头东西冲了出来。
体型比牛犊小一圈,西条腿粗壮,嘴上两根弯獠牙露在外面,眼红,鼻孔张着。
它没立刻扑,而是低吼着,前爪在地上刨了两下,脖子上的毛全竖着。
陈末没动。
他知道这是领地意识。
野兽一般不会无端攻击,除非你进它窝,或者它饿疯了。
他慢慢后退一步。
那东西跟着前进一步。
他又退,脚踩到一根枯枝,啪的一声。
它动了。
猛地冲过来,速度快,带风。
陈末翻滚向左,匕首横挡。
獠牙撞在金属上,发出刺啦一声,火星闪了一下。
他借力翻身站起,背靠一棵树。
那东西转头又来,这次低了头,首冲胸口。
陈末侧身,匕首划过它肩部,没刺深,只带出一道血线。
它吃痛,吼了一声,后退两步。
陈末喘了两下。
刚才那一挡,震得整条右臂发麻。
虎口裂了,血渗出来,顺着匕首柄往下滴。
他没时间包扎。
那东西又扑来,这次带扫尾,后腿蹬地,力量大。
陈末跳开,脚下一滑,摔在腐叶上。
它趁机压上来,嘴张开,獠牙首奔脖子。
陈末抬腿猛踹它下巴。
咔的一声,它头一偏,没咬实。
他趁机滚开,匕首反握,冲上前,在它后腿根划了一刀。
它惨叫,跳开,瘸了左前腿。
陈末站稳,呼吸急促,手抖。
它盯着他,眼里的凶光没散,但动作迟疑了。
它低头舔了舔伤口,又看了他一眼,转身钻进灌木,消失在雾里。
陈末没追。
他靠着树滑坐下来,匕首***泥里撑着身体。
右手抖得厉害,虎口裂得更深,血顺着手指滴到地上。
他撕下一块衣角,缠住右手。
布不够,他咬住一头,用牙拉紧。
然后掏出打火机,打开。
火苗还是蓝的,带金边。
他把火焰凑近伤口。
血碰到火,滋的一声,冒起一股白烟。
疼得他牙关打颤,但他没松手。
烧了三秒,他关掉打火机,伤口焦了,血止住了。
他喘着气,把打火机收好。
刚才那场打,他赢了,靠的是反应和技巧。
那畜生左前腿有旧伤,冲锋时重心不稳。
他第二次躲开后,故意露破绽,引它再冲,然后侧身踢下巴,破坏平衡,最后割它后腿肌腱,让它失去追击能力。
搏击课教的,弱点攻击。
但他也知道,下次不一定这么巧。
这地方,不会只有这一头猛兽。
他低头看右手,血还在往布上渗。
他没管,抬头看西周。
雾散了些,能看到五十米外。
树高,枝叶密,地上全是落叶和断枝。
没有脚印,没有标记,没人来过。
他想起昨晚在岩台上感觉到的那股热流。
战斗的时候,好像又出现了。
就在他第二次翻滚起身时,胸口有一股暖意,顺着右臂往下冲,像电流。
那一刀,比他预想的快。
他闭眼,深呼吸。
一呼,一吸。
起初没感觉。
他放慢,拉长呼吸,肚子微微起伏。
第三次,丹田位置有了动静。
一丝热,很弱,像热水滴进血管,慢慢往上浮。
它沿着一条线走,到胸口,散开。
他睁眼。
不是幻觉。
这地方的空气不一样,他的身体在适应。
战斗***了某种反应,让这股热流更明显。
他试着再做一次。
闭眼,深呼吸,想象那股热从丹田升起。
有,但比刚才弱。
他明白过来——不是随时都能调出来,得有压力,或者特定节奏。
他站起身,活动了两下身体。
右手还是疼,但能握拳。
他把匕首换到左手,试了试挥动,不顺。
得练。
不是练招式,是练身体对这种“热流”的控制。
如果它真是内息,那意味着他有机会强化自己。
在这个世界,没有力量,走不远。
他抬头看山势。
刚才那头山獠是从低处上来的,活动范围偏下。
这种猛兽一般不会往高处跑,除非追猎。
他刚才打伤了它,它可能不会回来,但同类或更强的掠食者可能会被血腥味引来。
往高处走。
他背起包,绕开刚才打斗的地方,沿着坡往上。
走了二十分钟,地面变硬,石头多,腐叶少了。
树也稀了些,能看见天空。
太阳在云层后,光灰白。
他找到一块背风的岩凹,不大,但能遮雨。
他把背包放下,抽出匕首,削了几根枯枝,搭在入口处,做成简易遮挡。
然后坐下。
他决定试一次。
盘腿,手放膝盖上,闭眼。
呼吸放慢,一呼,一吸。
三轮后,丹田热了。
那股暖流又来了,比之前清晰。
他试着把它往右臂引。
没成功。
它只到胸口就散了。
他不急,继续调。
第五次,暖流到肩膀时,他猛地握拳,像出拳的动作。
热流跟着冲了一下,集中在右臂。
他睁眼。
有效。
虽然微弱,但能响应意识。
他没再试,保存体力。
这种调动耗神,他现在最缺的是能量。
他啃了半块饼干,就着水壶喝了一口。
水还是凉的。
他把水壶装满,放在岩凹外,想接点露水。
然后检查背包,把剩下的物资清点一遍:饼干一块半,水半壶,打火机一个,笔记本一本,匕首一把,衣服两件,绳子三米。
不够撑三天。
但他现在不急着找人烟了。
先搞清楚自己能做什么。
他看着右手,缠着布,血没再流。
刚才那一战,让他明白了一件事——他不是废物。
没练过实战,但学过理论,记过动作,知道怎么发力,怎么避险。
他能打,能赢。
只要别碰上群攻,别遇大型掠食者。
他抬头看山脊。
雾己经散得差不多了,远处山头露了出来。
他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测试身体极限,搞明白这股热流到底能帮到什么程度。
站起来,收好东西。
他最后看了眼刚才来的方向。
地上还有血,他的,也有那头山獠的。
风一吹,味道会散。
但他知道,这山里,己经有人——或者别的什么——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