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关掉了网吧电脑的屏幕，哈桑·法耶德那张充满自信的脸消失在黑暗中。
但他脸上的每一个像素，似乎都己经烧灼在了K的视网膜上。
窗外，NY的街道依旧喧嚣，霓虹灯闪烁，映照着一张张对未来一无所知的面孔。
寒意，比西伯利亚的冻土还要刺骨的寒意，包裹住了他。
他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自己正在面对的是什么。
它不是一个简单的敌人，不是一个可以被刺杀的独裁者，也不是一个可以被阻止的灾难。
他面对的是一个拥有自身生命和意志的庞然巨物——人类文明系统。
它有着强大的免疫力和自我修复能力。
你堵住一个出血点，压力就会从另一个更脆弱的地方爆开，而且往往更加致命。
英雄主义是行不通的。
局部的善举，在大系统的混沌逻辑面前，不过是投石入湖，激起的涟漪或许美丽，但湖水的流向终究不会改变。
甚至，那涟漪本身就可能成为孕育风暴的温床！
他需要改变的，不是某个事件，而是驱动所有事件的底层能源。
在这个时代，驱动一切的能源只有两种：字面意义上的能源和象征意义上的能源——资本。
K站起身，走出网吧，融入深夜的人流。
他的步伐坚定，眼神里最后一丝犹豫和情感波动也被冰冷的计算所取代。
如果不能扮演英雄，那就成为一只看不见的巨兽，用绝对的力量，去强行扭转这个世界的骨架。
而力量，需要用金钱来铸造。
接下来的两天，K没有做任何事，只是像海绵一样吸收着信息。
他去了NY证券交易所的访客中心，去了华尔街那些传奇投资银行的大楼下，感受着全球资本心脏的每一次搏动。
他的大脑中记录着未来一年里每一家重要上市公司的股价波动图。
他的记忆经历了一次轮回似乎变得出奇的好……这可能是上天的恩赐……另外，他也很庆幸自己每天都会看财经新闻……哪家公司会发布颠覆性的财报，哪家会被曝出致命的丑闻，哪家的新药会获得FDA的批准，哪家的火箭会发射失败。
对他而言，金融市场不再是一片混沌的概率之雾，而是一本己经写好了答案的开卷考试。
他需要一个起点。
一个干净无法被追踪的起点。
再次回到NY公共图书馆，他用现金购买了几张匿名的加密数据卡。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发送一封邮件，而是构建一个全新的金融身份。
他建立了一个位于列支敦士登的空壳控股公司，又通过巴拿马的一家律师事务所作为代理，在瑞士一家以保密著稱的私人银行开设了交易账户。
所有的操作都通过层层加密的代理服务器完成，每一个数字脚印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为这个幽灵身份注入了自己仅有的一点积蓄，大约两万美元。
对于华尔街来说，这点钱甚至不够一顿高级晚宴。
但对K来说，这是他撬动地球命运的第一个支点。
交易开始了。
他的第一笔交易，是做空一家名为“基因地平线”的生物科技公司。
在他的记忆里，这家公司将在三天后公布其备受期待的阿尔茨海默症新药三期临床试验数据——数据结果是灾难性的失败。
他动用了最高的杠杆，将全部资金押在了这家公司的股价会暴跌上。
接下来的72小时，他看着这家公司的股价在市场的乐观预期下节节攀升，他的账户上显示出巨额的浮亏，甚至差点爆仓！
任何一个正常的交易员都会在这种压力下崩溃，但K只是平静地看着，就像在看一部己经知道了结局的电影。
第三天收盘后，消息公布。
公司官网服务器一度因为访问量过大而瘫痪。
第二天开盘，“基因地平线”的股价首接跳空低开，暴跌80%。
K平掉了所有仓位。
他的两万美元，在扣除所有费用后，变成了三十五万美元。
他没有停歇，反手将所有资金投入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矿业公司。
这家公司将在下周宣布，他们在格陵兰冰盖下发现了一个储量惊人的稀土矿。
消息传出，股价一天之内翻了十倍。
就这样，K像一个幽灵般在市场中穿梭。
他总能在最完美的时机买入，在最高点卖出。
他从不贪婪，从不犹豫，他的每一次操作都像手术刀一样精准。
他的资本以一种令所有金融模型失灵的速度呈指数级增长。
两周后，K坐在一家廉价汽车旅馆的房间里，看着笔记本屏幕上他那个瑞士银行账户的余额。
数字的末尾，跟着一长串的零。
五十亿美元。
这些钱足以买下一个小国，或者发动一场战争。
但在K的计划里，它只有一个用途：为即将到来的能源革命，注入第一剂强心针。
他的目标，是那家在他记忆中，原本应该在今年三月因为资金链断裂而申请破产的清洁能源公司——“日冕科技”。
这家公司拥有全世界最顶尖的核聚变研究团队，但他们的理论太过超前，商业化的道路遥遥无期，己经烧光了所有投资人的耐心。
K通过他的空壳公司，向“日冕科技”的董事会发去了一份无法拒绝的收购要约：全现金，并且比当前市值溢价百分之二百。
对于己经在破产边缘挣扎的董事会而言，这无异于天降奇迹。
他们甚至没有去深究那个神秘的买家到底是谁，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通过了收购案。
一周后，“日冕科技”正式易主。
K成了这家公司唯一且匿名的所有者。
但他需要的不是这家公司，而是公司保险库最深处，那个被标记为“赫利俄斯计划”的加密服务器里存储的数据——一套完整可商业化的紧凑型核聚变反应堆的设计蓝图和实验数据。
在原来的时间线里，这份数据要等到三月份公司破产清算时，才会被一位前员工冒着巨大的法律风险泄露到网上，从而引发能源领域的地震。
K决定，让这场地震提前到来。
而且，他要用一种更具爆炸性的方式。
他要让这份技术看起来像是被黑客窃取的，而不是公司主动发布的。
这样一来，既能引发最大的关注度，又能避免任何人将这次事件与神秘的新老板联系起来。
这天深夜，K坐在汽车旅馆里，准备远程侵入自己刚刚买下的公司。
现在的他很清楚“日冕科技”的网络安全系统有多严密，毕竟这是他亲自挑选的堡垒。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一层层防火墙和入侵检测系统，像一个幽灵潜入了数据中心的深处。
他找到了“赫利俄斯计划”的服务器。
就在他准备破解最后一层加密时，他发现，系统管理员的账户竟然提前了三个小时登录了系统，而且正在进行例行的安全巡检！
按照排班表，他绝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
K的心脏猛地一沉，他的入侵路径即将被发现，最多还有三十秒，他的虚拟踪迹就会被锁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屏幕突然一黑。
整个汽车旅馆的灯光，连同窗外街道的灯火，瞬间全部熄灭了。
大停电。
K愣住了。
是巧合吗？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
他没有时间多想，立刻切换到备用电源，继续他的工作。
更加巧合的是……那个“赫利俄斯计划”的服务器……没有断电……没有了系统管理员的在线监控，他可以从容地完成最后的破解和数据下载。
他将所有数据打包，上传到一个匿名的云端服务器，然后小心翼翼地清理了所有入侵痕迹。
整个过程不多不少，刚好用了十七分钟。
就在他完成最后一步操作，断开连接的瞬间，房间里的灯光“啪”的一声，又亮了。
电力恢复了……一种诡异的感觉笼罩了K。
这巧合，精确得令人不安……第二天，K回到了“日冕科技”的总部大楼。
不是以老板的身份，而是以一个访客。
他借口咨询，进入了大楼，然后不动声色地找到了安保部门，以一个潜在投资者的身份，要求查看昨晚停电期间的监控录像，理由是评估公司的安保措施。
安保主管没有怀疑，调出了相关录像。
K看到了昨晚那个时刻，大楼的备用发电机因为某种电路故障未能启动。
而导致电路故障的原因……监控画面显示，在停电前一分钟，一个穿着清洁工制服的男人推着清洁车经过了地下二层的配电室门口。
他似乎脚下绊了一下，车上一桶水意外地泼洒出去，大部分都渗入了配电室的门缝下。
紧接着，监控画面就因为断电而中断了。
K让安保主管将画面放大，对准那个清洁工的脸。
但无论如何调整焦距和分辨率，那个人的脸都异常模糊，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雾笼罩，又像是一团被干扰的电视雪花。
看不清他的五官，甚至分不清他的年龄和种族。
“这个人是谁？”
K故作随意地问道。
“哦，应该是外包清洁公司的临时工吧，”安保主管看了一眼，不在意地说道，“昨晚之后就没见过了。
这些临时工流动性很大的。”
K没有再问下去。
他走出“日冕科技”的大楼，加州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站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脑子里却一遍遍地回放着那个模糊的身影。
那不是巧合。
那是一次精准的协助！
有什么东西，或者说，有什么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为他的计划铺平了道路。
K没有感到庆幸，反而感觉到一股更深的寒意。
他以为自己是棋手，但现在看来，或许在更高的维度上，他也只是一枚被推动的棋子。
自己能够再次死而复生……是不是一切都是预谋？
他甩了甩头，将这个念头暂时压下。
不管背后是什么，眼下，他的计划己经成功。
当晚，一份名为《赫利俄斯之光：献给全人类的自由能源》的文件，同时出现在全球各大科研论坛、新闻机构的服务器和暗网之上。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但世界，己经不再是昨天的那个世界了……全球能源市场，迎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海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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